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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扶光细细地听完,又问了几句,接着便让她退下了。
酡颜离开后,屋子里静了片刻,是陆云门先开了口:“我听裴子瑭言语,他似乎在不知你身份时就见过你。”
他声音很轻,就像一滴从竹叶尖滑落的雨,不带什么情绪。
可小郡主却是耳朵一动。
她觉得,这位主动提及裴家十五郎的小郎君心中藏着事情。
她想的没有错。
这几日,陆云门见隋征几乎终日都在山灵庙,担心汝阳夫人会因此不适、从而对陆扶光生出不满,便尽可能久地伴在了汝阳夫人的身边。
而对此最为满意的,就是隋征了。
一想到陆云门需整天陪着汝阳夫人、无法去见扶光郡主,隋征便觉得很好。
并且,她似乎认定,陆云门能走到郡主近前、得到她的垂青,靠的就是一张皮囊。所以她便利用他陪着汝阳夫人的机会,三番五次在独供给他的饭肴中用着相克的、会令脸上生疹的食材。
但陆云门从未表露出什么,一直都是当着汝阳夫人将饭食吃下、离开后再催吐出来。
他也从来没有在陆扶光面前提过这些。
他早就已经同自己说过,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,在陆扶光的身边,类如隋征这样的人总会多如过江之鲗。
只要他们对陆扶光有用,只要陆扶光需要他们,他便绝不会对他们出手。
他不必在意他们。
因为,陆扶光说过了,她承诺了,她会将他想要的独占送给他。
她承诺了。
可是,明明他想得那么清楚,但今天,在以裴家宴为由、从汝阳夫人那里出来,他满心欢喜地进了裴府,想着去见她——从几日前就开始想,只是想到就觉得欢喜——却听到她在缓坡之上、叫住了裴十六郎的声音。
然后,她又一次轻而易举地,让裴家的人更久地将目光留在了她的身上。
裴家,对她自然也有用。
裴子瑭和裴子琅也是惊才绝艳,又是双生的兄弟。她那么讨厌闲闷无趣,或许会更心怡于同双生子一起玩乐。
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,但这样的念头却如慢慢涌向腐肉的蛆虫,无法遏制,越积越多。
这样的事,曾经,有过一次。
他分明在船上便告诫自己不应多求多贪,可之后只因不想看到大参望向她时倾慕的眼神,他便可鄙地倚势挟权、让大参离开。
他知道自己那么做不是因为大参。
他只是因为又一次显明地亲眼看到,只要她想,谁都会很容易地爱上她,只要她想,她可以轻易得到任何人的爱。而他只是其中的一个。
那种突然腾起的不安,强烈到即使当她马上抱住他,不停地对他说着他对她有多不同时,他的心在那一刻也没能生出半分喜悦。
那个时候他就该明白——
他相信她做的一切,无论她要什么,他都会为此赴汤蹈火,可他无法相信她对他说出的喜欢,他不相信她对他做出的承诺。
无论他有多想相信,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、告诉别人说他愿意再赌一次,可是没有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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