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杀了他?
三年来的屈辱、痛苦、腕上的伤痕,一瞬间全涌了上来。只要她用力一送,这把刀就能刺穿他的心脏,就能结束这暗无天日的日子。她甚至能想象出士兵们慌乱的样子,想象出自已奔向自由的脚步……
可她的手,像被钉住了一样,怎么也动不了。
她看见噶尔丹眼里的期待,又或是嘲弄?他就那样看着她,看着她握着刀,看着她浑身发抖,仿佛笃定了她不敢。
最终,苏绾猛地松开手。弯刀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在寂静的帐篷里发出刺耳的回响。
噶尔丹的眼神暗了暗,没说什么,只是挥了挥手,像是倦了。他转过身,背对着她,准备躺回榻上。
就在这时,苏绾看见了。
他散开的发辫滑到一边,露出后颈的肌肤。那里有一道疤,不深,却很清晰,是个弯弯的月牙形,像被什么利器轻轻划了一下,又仓促愈合留下的印记。
苏绾的呼吸骤然停住。
那个月牙形的伤疤……和萧彻后颈的那道,一模一样。
当年萧彻替她挡开坠落的檐角碎木,被木刺划了后颈,留下的就是这样一道疤。她记得清清楚楚,那时她还哭着说要替他上药,他却笑着刮她的鼻子,说这点小伤算什么……
怎么会?
噶尔丹是吐蕃的王子,萧彻是汉地的世家公子,他们隔着万水千山,怎么会有一样的伤疤?
雪还在帐篷外簌簌地下着,炭火渐渐弱了下去,帐篷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。苏绾僵在原地,看着噶尔丹的背影,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脸上的红痕又开始发烫,烫得她眼眶发酸,这一次,她分不清那是因为恐惧,还是因为一个荒唐到让她不敢细想的猜测。
开元二十二年的长安,春光大盛。朱雀大街上的柳絮飘得像雪,苏绾混在吐蕃使团的队伍里,藏青色的吐蕃袍裙裹着身子,脸上的红痕被刻意用脂粉盖了盖,只余一道浅浅的印记。
她的目光,始终落在队伍前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上。
萧彻穿着吐蕃贵族的锦袍,腰间悬着嵌玉的弯刀,走在使团最前列,与迎接的唐朝官员谈笑风生。他的汉话里掺了几分吐蕃口音,姿态从容得像是真的归降了这片草原,可苏绾看得分明——他袖口下露出的那截手腕,骨节依旧是她记忆里的模样。
直到夜里歇在驿馆,萧彻才避开随从,寻到她的房间。烛火跳动间,他褪去吐蕃袍,转过身,后颈那道月牙形的伤疤在光线下清晰无比。
“阿绾,是我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汉话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清润,“当年是假降。”
他说,那场兵败,并非意外。唐军布防图被泄露,他率部突围时中了埋伏,身边亲信尽数战死。为了查清安插在唐军里的内奸——那个能接触核心军务、与吐蕃暗通款曲的人,他只能演一场戏,带着残部“归降”,留在噶尔丹身边,一步步接近吐蕃的权力中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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