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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暗夜手抄本（第1页）

10月的北大荒，夜风像钝刀，一下下刮着土坯墙。马国庆事件后，仓库加派了双岗，可风还是把某些低语吹进知青点的缝隙——

"听说了吗？县里在查地下文学……"

"广播站李姐屋里搜出手稿，被停职了……"

许燕蹲在灶房门口洗碗，耳边是碎冰与瓷碗碰撞的脆响，心里却翻江倒海：李姐——李云鹤，公社广播员，她的《春雷》手稿还藏在自已炕洞里。

夜里熄灯后，她摸出那本手抄本：封面是《红旗》杂志的硬皮，内页却是钢板刻蜡纸的复写纸，字迹娟秀，标题——《回答》。

"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，

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……"

每读一句，心脏就跟着收紧一圈。1976年的中国，这是毒草，是刀子，是能把人拖进牛棚的罪证。可它也是光，是火，是北大荒长夜里唯一的温度。

她正看得入神，窗外突然传来"笃笃"两声轻敲。

"谁？"

"我。"是叶小桐的声音。

门被推开一条缝，冷风卷着雪星子钻进来。叶小桐怀里抱着一件棉衣，脸色煞白："广播站被查封了，李姐……被带走，临走前让我把这个给你。"

棉衣里掉出一叠稿纸——《春雷》续篇，墨迹未干。

"得把手抄本藏起来，再印出去。"叶小桐牙齿打颤，却目光坚定，"不能让李姐白写。"

"你疯了？"许燕压低嗓音，"搜出来是要坐牢的！"

"那就一起疯。"叶小桐把稿纸往她手里一塞，"你会刻钢板，我会油印，咱们干！"

许燕心跳如鼓——刻钢板，她上大学时玩过社团刊物，没想到在1976年派上用场。她深吸一口气："好，但得换个安全屋。"

她把地点选在公社西侧的废旧煤炉房——这里曾是她们试制"蜂窝煤炉"的据点，入冬后废弃，门锁虚掩，外人很少涉足。

凌晨一点，两人提着马灯、钢板、蜡纸，溜进煤炉房。土坯墙透风，却正好掩盖油印机的"咔嗒"声。许燕握笔，在蜡纸上刻下。灯焰摇曳，映得两人影子重叠，像两株纠缠生长的藤蔓。

窗外，北风卷着雪粒，拍打窗棂，噼啪作响。

许燕摊开一张新蜡纸，提笔写下标题——

《火·续》

"——如果黑夜太长，我们就让彼此的火柴。"

笔尖划过纸面，发出细微却坚定的沙沙声，像雪原下暗涌的春潮。

（完）